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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情 | 赵刚:黑五类男生+老红军女儿,违禁的初恋难逃宿命

赵刚 新三届 2022-03-21


作者简历

1968年初夏的作者


赵刚,1949年出生,满族,祖籍辽宁沈阳,从小在北京,1962年以后在江西南昌,南昌二中三二制六七届高中毕业,南昌大学夜大电子专业毕业后去日本留学,日本大阪工业大学大学院硕士毕业,先后为下放知青,工厂工人,美工设计,电子制版中心负责人,现场翻译,出国留学后在日本电子试验设备公司开发部就职担任研究开发,检查机械设计,中日英技术翻译等工作,70岁退休,现居日本神户。

原题
相爱在那段日子里



作者:赵刚



1968年夏,刚刚19岁的我随着一大批15-20岁的所谓出身不好、家庭有问题的高初中毕业生,被分配到江西省乐安县一个将要组建为兵团的劳改农场——新乐农场,从那里开始了长达8年的自我思想改造,争取做可以教育好子女的兵团生活。

  在那段日子里,我怀着满腔的革命热情,高唱红色歌曲,认真斗私批修,刻苦改造世界观,挥汗如雨,热泪沾襟,经历了精神和意志上的严峻考验,耐住了劳动与生活上的艰苦磨练。

同时,在兵团当初的严禁恋爱的纪律约束中,我压抑着自己的内心情感,多次与自己的灵魂和命运冲突,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苦涩的爱情洗礼和伤心的失恋打击,直到文革后才一步步走上了人生的光明大道。

那段日子里的“主人公”们,在1970年代后期,差不多都陆陆续续回城了。由劳改工厂和农场改编的江西建设兵团也彻底解散了,当初我曾下放过的那个新乐农场的宿舍等处早已倒塌,荒芜得简直认不出来了。但在那段日子里所发生的一切,却永远,永远,留在我的记忆里。

让我们一起再次回到那段日子里,触摸那些早已消失了的金色年华,呼唤起那些深深地埋在我们心底的,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,再次燃烧起那青春的火焰,体会那真诚的友谊,追寻那永恒的爱情。

1968年下兵团前夕,作者(前左一)与同校宣传队友合影,前右一是王河,后排左一是小蓉

1968年8月5日,刚满19岁的我坐在颠簸的汽车上,一路唱着毛主席诗词组歌来到了新乐农场。刚到农场的那天晚上,明月初升,大家不约而同的都集中到打谷场上来了。明亮的月光下我和同班好友王河拉开架势,练习武术;有几个女孩子在旁边交流跳“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”,其中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很引人注目,那就是她,一个16岁的少女。

  第一次到三里外营部开会,连队集合时,我和同学王河站在一起,也不知是怎么回事,或许是鬼使神差,她突然跑到我的跟前,说想站在我旁边,于是我们就站在一起了,王河到后面跟牛司令到一起去了。

队伍出发时我们自然是并肩而走,在去营部路上我们聊起天来,谈起唱歌,她说她很喜欢唱京戏,特别是李铁梅的唱段,我就要求她唱了,她小声地唱了“我家的表叔数不清”,我简直被她给震住了,不是亲耳听到,我绝不相信。她唱得那么准确逼真,清澈悦耳的嗓音简直妙极了,好一个小铁梅!不由得我赞不绝口。于是我要求她再唱,她又唱了“听奶奶讲革命”“打不尽豺狼绝不下战场”,接着一段又一段,一直到营部!这时听到我们身后和我好友一起走的“牛司令”在那里唱沙家浜里胡传葵的那段:“想啊当初,老子的队伍才呀开张。”

好嘛!李铁梅对胡传葵! 此起彼伏,真有意思。

回来的路上她依然和我走在一起,为我唱京剧清唱,老牛还是胡传葵的那段“想啊当初” 。在那初到乡下的夜晚,有生以来第一次,一个女孩为我而唱,那银铃般的音色和明亮的眼神,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了。

连宣传队成立了,我和她的接触也自然而然的多起来了,她最让我佩服的是拿起谱子来就可以准确无误的唱出歌来。随便我点哪个歌,即便是她从来没有见过,听过的,她也用不着练习识谱,直接就可以唱出歌词,绝对不错,简直神了! 就这样她经常给我唱一些我也不知道的歌,各种歌,包括外国名歌二百首的曲目,惭愧啊!当时我还是连队的教歌员,教唱,指挥大家唱革命歌曲呢!

外出演出时,每到一处,她都和我一起找当地的村干部了解好人好事,编在节目里,当晚演出,特别记得,在流坑,我俩向村干部了解了当地封建宗族势力和买卖婚姻的事实后,促膝赶写当晚就要演出的“三句半”。

我俩有过一次“单独”行动,那是连宣传队成立后不久发生的事。有一次营部张参谋带我们步行到2连旁边的竹山去宣传,我们一路唱着歌:“宣传队哟喂进山来”,非常浪漫。路上我看到山谷里的一颗大树上垂挂着一根笔直的古藤,可以用来当我的武术枪棍,真想要,就和她说了,演出后下山回连队的路上,我借机走在最后,然后偷偷的离开宣传队,她也跟着我溜出来了。

我们扒开高过人头的芦苇和树丛,溜下山谷,来到大树下,那藤有一寸粗,我们俩扯呀拽啊,根本断不了。我就不顾危险,爬到大树上去用匕首砍藤。她担心地在下面照看,帮我拉紧藤,好让我砍。我砍断藤后又下来,再砍掉不要的部分,折腾了老半天,掉队足有十来分钟,我们跑了很久才追上大家,累得我们不得了。现在想起来真可怕,真危险啊!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?太莽撞了。

后来那根白藤棍陪伴我到了大光山,成了我最喜爱的武术器械。

记得在营部新年晚会我指挥全连演唱“毛主席诗词组歌”时,发生了一件让我终生难忘的事。演出前,她给我看了一张照片,是她在万岁馆当讲解员时拍的,穿着军大衣,阳光般灿烂的笑脸,我记不得是怎么回事了,好像是不能让别人看到,所以我拿着这张照片到了外面的雪地里,借着明亮的月光和雪地的反光,我捧着这张照片看了足有好几分钟,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,这是我第一次拿着一个女孩的照片看啊!

回到礼堂,轮到我们演出了,我站在台前,在全连指战员的注视下,开始指挥大合唱了,那天的演出非常成功,特别是在唱“沁园春 雪”的时候,大家的情绪到了高潮,当唱到最后“数风流人物”时,静场的4秒,全场鸦雀无声,而后引出了洪流般的歌声:“还看今朝,还-看-今-朝!”这时我看到队伍中她那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。

终于,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一天清早,她跑到我身边问我: “恒刚,昨天半夜里你跑到我们宿舍叫我出去了?”

“没有啊!”我吃惊地回答。

“小田说昨天半夜听到你在我们窗口外面叫我,看见我起来就出去了,她问我们后来怎样了。”

“根本没那事!那是她做梦吧!我怎么会半夜去你们那里叫你呢?”

“是啊,我也不记得有我出去找过你呀。”

我心里暗暗吃惊,我不可能半夜梦游找她吧?! 至少人家有这种感觉了。俗话说日有所思,夜有所想,连里营里再三强调要我们刻苦改造世界观,不许谈恋爱呢。

好友王河知道后问我:“你喜欢她?”

我想了想: “嗨―,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 在一起很开心?”

我不知怎样回答好,确实很开心啊!

好友接着说:“她就像《红楼梦》里的晴雯,即很可爱又很厉害的。”

“是吗? 不觉得呀。”

“小心!XXX他们在帮XXX追她呢!”

听了好友的话,我陷入了沉思,第一次认真考虑这件事了: 我有资格和她在一起吗?

在新乐最后的那几天,有一次我正在食堂里教她拉手风琴曲“多瑙河之波”,忽然XXX拿着一只小耗子跑来吓唬她,其他几个也哈哈笑着打趣,我很生气,她吓的直叫,但也没有怎么恼怒,还放下手风琴去笑着还手。我看到这个景象,想起好友的话,心里作出了决定: 从此不再和她单独在一起,我家里有问题,没有资格想这样的事,让他们去追吧,我倒要看看……

全营转战开煤矿去了,我告别了青春少年时代,跨入20岁成人的行列,更加感觉到沉重的政治压力,更加紧闭了自己的心灵门窗。

有一次全团集合,团长在作报告中提到了某团的首长是她的妈妈,还问她来了没有,让她站起来,我听了心里暗自庆幸: 幸好我及时刹车,没有朝那条路继续走下去,否则不堪设想。

果然,不久她就调到武装连,后来又调到城里她妈妈的那个团去了。她临走前来连队告别,我只是和她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。远远望着她和其他人寒暄话别的身影和笑容,我心里默默的为她祝福: “别了,我心中的百灵鸟! 祝你在新天地里展翅高飞,去追求你的梦想和幸福,相信你能找到美满的归宿。”

是啊,在那段日子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,那小小的感情嫩芽还在萌发中就被政治的狂风暴雨所摧残,让精神上的妖魔鬼怪给掐死了。但是,那自然而然的一切,就像一缕美好的浮云,划过夏夜的流星,虽然瞬间消失,却深深的埋在我的脑海里,尽管那以后我经历了很多很多,欢乐与悲哀,幸福与痛苦,爱情与失恋,还有那数不清的甜,酸,苦,辣,涩,可那段日子里的那个青春无邪的白衣少女,和那诗一般浪漫的情景却永远永远,鲜明,强烈,清清楚楚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。

违禁的初恋(上)

在那段日子里,上头从一开始就强调要我们改造世界观,不准谈恋爱,而我又背着出身不好的家庭包袱,哪里还敢谈恋爱呀! 早就断绝了那个念头,一直紧闭心灵的门窗,认真宣传毛泽东思想,争取当可以教育好的子女,但意想不到的初恋还是逆流而行,悄悄的来临了。

那年夏末的一天,我正在休息,连里派人跑来叫我:“许指导员带来了一个女孩,会跳舞,叫你快去看看”。我赶忙跑到连部,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她,个子高高的,圆脸盘,扎着两个小辫子,一身军服。指导员介绍说她是省里离休高干,老红军的女儿,叫小霞,家在新余,中学刚毕业,听到他介绍我们宣传队很厉害,就想参加,于是提上背包就跟着指导员来兵团了。我问了问她情况,会跳什么舞,她说会跳“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”,于是我要她跳这个舞,我给她用笛子伴奏,随着笛子的旋律,她轻盈的跳起了“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”的舞蹈,嗯,还可以。和我共演对口剧的双田调到团宣去了,她是标准普通话,音色挺不错的,可以代替双田,连宣又来了生力军。

几天后的一天傍晚,我饭后散步,一个人沿着道路向山下水库那里走去,半路上忽然看到她站在路旁的高坡上,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,我就停下来向她打招呼,问她:“你站在那里干嘛?”

“想家!”

我心里一震,是啊,这个女孩子才17岁,初来乍到的,谁也不认识,肯定比我们当初下农场还要难受啊!于是就安慰她:“不要难受,这里有大家,还像学校一样,比插队好多了,你会慢慢习惯的。”

我介绍我熟悉的女同学给她,和她讲连队的事,宣传队的事,直到连队晚集合的号音响了,我们才一起回到连队。

她参加了我们连宣传队,开始排练,演出了。我和她排了一个新的对口剧“矿山会战插曲”,简单情节是一个受伤住院的12连战士偷偷溜出团卫生队想回矿山参加大会战,半路上被小护士追上来截住,要他回医院,当然她演小护士,我演那个战士。

练习时就感到,她口齿伶俐,表情逼真,还真不错,可在团部礼堂为全团演出时出了一个大笑话,本来小护士的台词是:“你是病号,我是护士,你走了我怎么办那!”可她当时拉着我的手说:“你走了,我怎么活呀?!”

“哈哈哈” 当时全场哄堂大笑!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!

“那,那我可管不了!”

节目受到了全场热烈鼓掌,相当成功。回大光山的路上,我站在卡车里,望着她通红的笑脸问:“你怎么能那样说呢?!”

“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样说了”她倒爽快。

那时我和小河,小海非常要好,三人像亲兄弟一样过共产主义生活。连里配给饭票,每人30斤,我们小伙子根本不够。一天坐在宿舍里聊天,小河跟我谈起我们的饭票快用光了的事,没想到被隔壁的她听到了(当时我们连住的是草棚,篱笆墙,男女之间的墙就像一层纸,上面还是通的,什么都听得到)。晚上我在打洗脚水时,她突然在黑暗中出现了,匆匆走到我面前:

“给你!”把一小包东西硬塞进我的手里,转身就跑了。

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是什么,就回到宿舍,打开一看,是饭票! 20斤饭票!!我给王河看,他也吃了一惊:“不行! 要不得! 她怎么办? 还给她吧!”

第二天,我特意等她去打水时跑过去,要把饭票还给她,她气坏了,手背在身后,怎么也不肯接,我就把饭票放在灶台边,说:“给你了,拿好!”就赶紧跑出了食堂热水棚,只见她打了水,气鼓鼓地端着盆,看也不看我,急步走回宿舍了。我回到热水棚一看,那包饭票还放在那里,一丝没动。

第三天,我还是等她去打水时走出宿舍,在热水棚里遇见她,在黑暗中我说:“你的好意我们收下了,谢谢你! 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们三人说,我们都会帮助你!”她什么也没有说,默默地走回宿舍了。

快过年了,宣传队又要准备节目排练演出,连里要求我和她再编一个对口剧,那天许指导员下了死任务:“不编好节目不许回宿舍!”,已经很晚了,我们俩还坐在连部办公桌前发呆,脑袋空空的,什么也想不出来,怎么也编不下去了。她后来撑不住了,埋下头去睡觉,我赶紧走出办公草棚,望着夜空,苦苦思索该怎么办? 真没办法! 都半夜12点了,还是没头绪,这时她起身走出来,到我身边说:“还是回宿舍吧,我给指导员写个条子说对不起好了”。于是她匆匆写了个条子给指导员,放在桌子上,我们就走出了连部草棚。

刚刚走过小桥,开始上山坡的时候,她忽然站住了,我转过身来问她:“怎么了?”

“我看不见!”

那时虽然是初月,还是有点光亮的,基本上应该看得清路,我伸出手掌在她的眼前晃了晃:“看得见吗?”

“看不见!”

我想起小时候我拉瞎奶奶走路的事,就说:“那我牵着你走吧, 好吗?”

“好!”

于是我伸出左手去拉着她的右手,一步一步向山坡上走去,翻过山坡后,我问她:“看得见了吗?”

“嗯! 看得见了。”

 我就放开她的手,一起向宿舍走去。离宿舍还有不到10米的地方,她又停住了,我问她:“怎么了?”

她低着头没有回答,我再问一句,她还是低着头不说话。我突然发现,不知不觉的她竟然靠在我肩膀上了,浑身颤抖。我吓坏了,扶住她问:“你是不是病了?”

她使劲地摇头,依然靠在我身上发抖,我真六神无主了,这样过了几分钟,再傻的我也知道是什么事情发生了,我轻轻的说:“你对我好,我知道,可我家里有问题,不能谈这个,你就把我当你的哥哥好了”。

她更加拼命地摇头:“不! 我就要!”

我简直懵了。立即说:“今天太晚了,你可能太累了,头脑混乱,不能清醒地考虑问题,还是回去先休息吧,好吗?”

她仍然不停地摇头,紧紧地依靠在我左胸前,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,默默地又站了好久。最后我说:“好吧,我答应你,就算我们那个吧!这么晚了,你先回去休息好吗? ”

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,她一步一回头的向女生宿舍走去,我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望着她走进宿舍,脑子里乱七八糟,完全理不出头绪来。

第二天,我和小河,小海商量此事,大家都认为这是好事,应该继续下去,不过当然要注意,不能让连里发现。

我开始和她偷偷的约会了,在废弃的矿井里,我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,在阴森森的,滴着冰冷水珠的岩洞中诉说着悄悄话。有一天,说着说着她偷偷地笑起来了,我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我在想,将来我们万一吵架了,你有武功,会不会打我。”

“那怎么会?!”我们拥抱得更紧了。

同校女友小蓉跑来问我是不是和她超过一般关系了,我和小蓉本来就是知己,一直是有啥说啥,所以我把经过如实告诉了她,她摇着头说:“这个小霞呀!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!”我拜托小蓉照顾她,小蓉答应了。

不久后的一天,轮到她上晚班,才八点多她就出发,和在路边拉手风琴的小河打了招呼后,就从后山向矿井走去。一会儿,小河就和我打招呼:她在山顶上等我,我立即从别的路上山,到了山顶,黑暗中她看到我的身影后,轻轻的叫了我一声,我们就拥抱在一起了。

在荒山野岭的山顶成了我们两个人的世界,在寒风中我们轻轻地谈情说爱,我讲述着我的过去,当然也把家里的一切历史问题完全端出,我希望她能好好地考虑到这些。她谈到那次演出,说其实心里早就想着我了,所以脱口说出我走了她怎么活呀。

时间如流水般地过去,正说话间,突然听到小蓉在远处呼唤她的名字,还有别人的声音,也在呼喊她。我们惊醒了! 糟糕!我们没有注意到早已过了交接班的时间,这可怎么办那?! 猛然看到有两个人摸黑冲过来了,我一边把她拉到背后,一边迎上前去,准备拼命。来人小声呼唤我的名字,原来是小河和小海,他们告诉我,全连都动员起来找人了,有的去水库了,有的到周围山上,他们特来通风报信,要她赶快下山去矿井。于是我们四处分头下山了。

我冲下山,刚跳到道路上就碰到知青女连长带几个人寻找过来,看到我就问:“小霞在哪里?”

“我怎么知道?!”我没好气地回答。

“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见人影,也没有上班。”

“那你们还不快去找?!”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去宿舍了。

过了一会儿,有消息说她已经在井口上班了,风波才平静了。

第二天,许指导员找我谈话,要我注意不要和她拉呱太久了,云云。
 
违禁的初恋(下)

没多久,她被调到团宣去了,那时我还没有进入团宣,她一百个不愿意,没事就在那里找别扭。她背景硬,谁也奈何不了她,最后终于放她回来了,把她高兴得不得了,立马打背包回到连队,回到我身边。

看到矿山食堂伙食太差,她就不时地回家探亲,然后带来一大把缸一大把缸的红烧肉,卤肉什么的,拿给我们改善伙食,还给我买了枕头,内衣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。

春天来到了大光山,满山的映山红分外艳丽,我们的违禁恋爱仍在偷偷的进行中,我从山上摘来大把的映山红给她,她的脸被映的红彤彤的,露出了幸福的笑容。我告诉她,我只有一双手,但我相信我能用这双手来建立我们美好的未来,她点点头。

矿山大会战,战士们发出豪壮言语:不架好一付矿井架绝不下班,我和大家在那里奋斗,她心里不安,十分挂念,就借看水泵的机会,好几次到下面靠近工作面的地方来探望我,看到她的身影,我就顺着石阶向上迎去,告诉她不要紧,让她放心。连续24小时的奋战,真是累的精疲力尽,可有自己的心上人在不远的地方关心地看你,你会感到累吗?我当时是完全忘记了疲劳,心里只是感到甜丝丝的。

半年多过去了,有一天她愁眉苦脸的跟我说,家里要把她调回去,到新余钢厂工作,我说那是好事呀,妳去吧。

临走那天,她哭成了个泪人,眼睛都肿了,我基本上比较平静,在车窗前和她握了握手,就摇手告别了。她就这样回新余家里了。

我们开始传递情书,没多久我探亲路过新余,她来接我,把我带到她的家,老干部院里的一个小洋楼,环境很好。她介绍我和她的家里人都见了面,她爸爸是老红军,省级离休干部,老人很和蔼,她妈妈也很热情,家里有五个孩子,四个女孩,小霞是老二,最小的是男孩,意想不到的是,小弟弟的名字叫“要刚”,难怪她要我! 每天都要叫“要刚”啊! 姐姐小力的京剧唱腔绝了,海港和老奶奶的唱腔是绝活,洪亮高昂,听罢让我赞叹不已。下面二个妹妹也不错,她妈妈叫孩子们称呼我为哥哥,留我在家吃晚饭,饭桌上也很热情,然后安排我在家里的客房休息,乘半夜的特快回南昌。我九点多就起来,到了客厅,她等在那里,我们又拥抱到一起了。

这样的两地思恋的日子差不多半年过去,转眼劳动节来了,我和小蓉、小海一起回南昌,顺便去看望她。她仍然和过去一样来迎接我们,我们一起先送小蓉和小海上火车,然后回她家里休息。一切和上次一样,家里仍然很热情,晚上我们又在客厅里说悄悄话,谈话中,她对我提起小汤(也是老红军的女儿)和十连电工的事,告诉我说由于汤的家里反对,小汤已绝食好多天,躺在床上不起来,也没办法。我说:

“那要看小汤自己是否能坚持了,如果意志坚定,婚姻自由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,家里也是没办法的。”

没有听到回答,我忽然感到她哭了,眼泪掉在我的手背上了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我本来想用她的事侧面说我们的事……我们还是当兄妹,好吗?”

我一愣,轻轻地说:“那就是说你把你说过的话全都收回去了?!”

“扑通”一声,她双膝跪在我的面前,呜呜地放声哭了起来。我赶忙把她拉起来,紧紧抱住她问是怎么回事,原来她家里知道我们谈恋爱,并且知道我家里有问题后,就让她断掉恋爱关系,只能维持哥哥妹妹的关系,而且说家里准备回她妈妈的老家天津,如果还谈就留她一个人在这里,不管她怎么闹,家里也不动摇。我坚定地说:“我们之间不会有兄妹关系,只有继续谈下去,否则今后永不见面!”

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滚滚流下,我们还是抱在一起,最后决定,坚持下去。我离开她家去火车站,她站在门口一直望着我走出大院,我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身影,就大步向车站走去。

第二天,小蓉问我和她的事情怎么样了,我就如实告诉了她,小蓉轻轻地对我说:“她送我时已经告诉我家里不同意了,她闹也没办法。”

我想了想,叹了一口气:“我也没办法,既然她同意坚持下去,那就看看呗!”

我忽然发现自己憔悴了不少。

不久,她写信告诉我她进了新余钢厂,开始新的工作,住在厂里。

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,书信来往也少了,我不知道她的情况,就决定去看看,我搭车到了新余,走到钢厂,按照她信封上的地址,我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她的宿舍住处,门开着,可以看到她那我所熟悉的床单和被子,她本人上班未归,我站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儿,也没说什么,就离开了钢厂。

回矿后没几天,我收到了她的一封信,拆开一看,我几乎懵了! 信中埋怨我去她那里了,说她正在积极要求入党,让我别影响她,云云。

我真生气了,忽然发现信中的笔迹是红色的!我立即想到了人家说的话,红色笔写的是断交信!我立即把她给我的所有的东西和照片都翻了出来,打了个包裹,给她寄了回去,并要求她把我给她的纪念品和照片也还给我。后来她寄还了我给她的纪念品,但留下了照片。

我这违禁的初恋经过一年半就这样结束了,我被冲回到原来的洼地,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,感到精疲力尽,遍体鳞伤。那天我彻夜未眠,没有眼泪,没有悲伤,没有怨天怨地,我只想着:天生我才必有用!努尔哈赤的子孙不会被苍天抛弃! 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到真正的幸福。我一定要站起来! 我一定能够站起来。

一年过去,迎来1972年春节,我回家过年,还是同样的路,可心情完全变了。

我从向西下车,步行到向塘转车回南昌,忽然发现前面的身影相当熟悉,是她! 没错! 正是她——她两手费力地提着沉甸甸的年货,往向塘走去,我急步超过她去,没有回头。

在向塘等车时,我看到她过来了,向着我微笑,我冷冷地望着前方,就当没看见她,她急忙低下头去,匆匆从我面前走过。

自那以后,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。

时间飞逝,我后来经历了很多很多,生活的磨难,人生的舞台也给了我很多很多:成功,欢乐,教训,可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原谅她,主要是那红色断交信严重地伤害了我的自尊心。直到退休后我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去思索,我才感到不安了。

我曾问我自己,将心比心,如果你处在她的地位,你会怎样? 在那段日子里,你不是也同样不愿意找出身是“右派”的女孩,即便人家再对你好,你也不想朝那条路走? 如果你是高干子弟,你会舍得家庭、名誉、地位,去找出身不好的女孩吗? 你怎么好意思要求一个17岁的少女为你而离开家庭,社会,跟你去受苦呢?

我感到后悔和羞愧。我不仅从心里原谅了她,而且真心希望她能够原谅我当时的冷漠,原谅我的绝情(不要她当小妹妹),真心希望能当面向她说声对不起。

我曾上网查找她,到处打听她,没有她的下落。

在这人人上网的当今世界,也许她会在网上看到我的这篇搏文,我也希望看到这篇搏文的当年的战友中或许有谁会知道她的情况,能碰到她,告诉她:恒刚向你赔不是了,他现在很好,也衷心希望妳好。

2021年盛夏,当年新乐二连宣传队部分成员在南昌王河家聚会合影,左起:王河,沈乃英(牛司令),李冬苹,万卫国,伍阳海,杨明兰,夏梅英,金晓华,王双田,江国华


赵刚专列

赵刚:我与同学插友王河,

有缘相处十四年

赵刚:父亲是爱新觉罗后裔,
溥仪给一千大洋到日本学开飞机
赵刚:39岁求学东瀛,
打工遇到好东家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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